(芭莳圈扫文组 耳肖 9分 书评推文)半夜看完这篇小说,心潮澎湃,觉得总得写下些什么宣泄出这股不知名的情绪。

“苏拉”一词变化自故事灰姑娘中女主角的名字辛德瑞拉(个人解读),童话中她是可怜的灰姑娘,在小说中却变成了强大、犀利、成熟的恶毒继女——杜苏拉。

她六岁那年父亲去世,跟母亲江世敏分开,从此寄住在叔叔家。直到江世敏入主杜家成为杜家继母后,她才出于某些原因来到有钱有势的杜家投奔母亲。

与弱小善良的灰姑娘截然不同,杜苏拉在幼时就表现出强势、倔强、冷静的一面,无论是父亲的死亡还是母亲狠心的离去,都没有让她失去对生活的野心——没错,这个姑娘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骨子里流淌的是跟母亲一样渴望金钱、渴望权势,渴望成为自己人生主宰的欲望之血。

她在与母亲彻底闹翻后,选择窝在那个落后地方奋发读书,这是她倔强的一面。同时她清醒地知道,唯有读书这一条路,才能靠名为杜苏拉的力量获取金钱与权势——她是骄傲的。但在遭遇困境后,她选择向针锋相对的母亲低头,换取留在发达城市接受更优越的教育资源的机会,为此不惜利用继妹杜荔娜的同情善良留在杜家——这也是杜苏拉,一个不择手段、心机满满的女孩。

杜苏拉高中时光是迷茫晦涩的,与许多初次接触繁华的女孩一样,面对娇养受宠的杜荔娜和言谈举止优秀得体的同学,她会自卑嫉恨;对于继妹的青梅竹马兼优雅男神王子猷,出于某些复杂情绪,她选择接近默许;“她自卑至极,却也自傲至极”,这是对尚处在青春成长期的杜苏拉最好的诠释。

在与杜荔娜撕破脸后,她使用卑劣的手段毁坏了杜荔娜逝世母亲留下的漂亮裙子,抢夺对杜荔娜来说意义非凡的与王子猷跳开场舞的机会——为了报复杜荔娜毁坏她的裙子,或许这并不是简单报复的选择,还参杂了以往许多复杂思绪。

但对于杜苏拉来说,在杜荔娜发生车祸,永远丧失了作为芭蕾舞蹈家的资格后,过往的种种都凝结成了浓重的愧疚和歉意。即使自我如杜苏拉,这种亏欠感也让她在以后面对杜荔娜时,带着一丝说不清的纵容与妥协,也是她学有所成后答应继父回来帮助杜荔娜的根本原因。

杜苏拉的性格底色是丰富真实的,小时候的她因为处在混乱的成长环境中,在耳濡目染中学会了许多不良手段,性格乖张,不计后果。少年时期的她由俭入奢,骤变的环境迫使她收起浑身的刺骨,默默积累,在与天真娇憨的杜荔娜一次次的来往中建立起了一种古怪牢固的姐妹情。成年之后的她经过知识的冲刷与社会的洗礼,逐渐转变为完成时态的杜苏拉,强大而独立,有钱且自由。

以上,就是《恶意杜苏拉》第一主角—杜苏拉的人物分析,单看这一条线,或许会觉得小说讲的其实就是关于恶女杜苏拉抗争命运的一生。要想真正搞清楚作者传达的东西,我们还需要来分析下另一个重要女主角,与杜苏拉角色相对应的、真正的灰姑娘——杜荔娜。

与近乎没爹没娘的杜苏拉不同,杜荔娜从小在父亲杜宇风的娇宠下长大,家境优越,容貌秀丽,不仅拥有门当户对的优雅“王子”王子猷,上天还给予了她令人羡慕的芭蕾天赋。但在母亲去世之后,杜荔娜意识到关于家庭的变化开始了,她有些担忧。之后父亲再娶了继母江世敏,继母没有像童话中那样苛待她,反而对她包容有加,她松了一口气。母亲去世的伤口在时间的作用下渐渐愈合,她又变为了那个不谙世事,天真善良、娇生惯养的小姐,她在周围人对女生的期待下逐渐朝着善良无害,内敛持家的外在形象靠近——至少在恶毒的继姐杜苏拉出现之前,一切都很圆满。

杜苏拉的出现让杜荔娜感觉受到了欺骗,她开始用幼稚的方式拒绝这个不速之客,但当她发现杜苏拉身上或深或浅的伤口时,却心疼起这个来自贫困地区、深受折磨的可怜继姐——这是一种自上而下的俯瞰,拥有太多东西的人往往不在乎分出去一些,即便如此,也足以说明杜荔娜的善良天真。性格使然,杜荔娜在高中之前从未有过亲密的姐妹同伴,这个大她三岁的姐姐的出现,让孤独的她有了倾诉对象。

随着二人越走越近,杜荔娜发现继姐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么无害,后来的事情似乎逐渐印证了她的猜想,姐妹二人开始爆发争吵。但最让杜荔娜感到接受无能的是,经过成长发育的杜苏拉逐渐显露出犹如罂粟一般危险诱人的美感,而她的王子开始将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对于人生经历尚浅的杜荔娜来说,爱她的王子猷突然关注起了除她之外的女孩,这是致命打击。之后的那场车祸让姐妹二人彻底决裂,杜荔娜一夜之间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芭蕾舞事业。

到这里,杜荔娜才算真正领会到了人生两字的重量,这是一道改变命运的坎,杜荔娜需要做的就是勇敢的站起来、跨过去。可惜的是,生性懦弱的她拒绝了所有的援救之手,固执地将自己蜷缩在那个名为“失败者”的黑暗角落,持续多年。她的王子兑现了小时候的诺言,放弃了留学计划,为敏感崩溃的杜荔娜撑起了一片天。

但王子没有帮助灰姑娘走出困境,而是用充满爱意的话语告诉她,灰姑娘可以永远躲在他的身后,他会照顾她一辈子。
多年之后,灰姑娘的父亲去世,不声不响的继母妄图独占家产,恶毒继姐华丽逆袭来势汹汹,而枕边的王子似乎有所隐瞒。灰姑娘才骤然发现,自己已经被远远地抛下,成了被精心饲养的笼中雀,从前那只优雅美丽的芭蕾天鹅好似一场旧梦,再也不见。

杜荔娜在最绝望的时候,第一个想到求助的居然还是杜苏拉。就像多年前读书时,杜荔娜告诉杜苏拉和王子猷,自己被人拍裸照威胁了。王子猷告诉她自己会帮她解决这件事,而杜苏拉直接带着她冲到正在换衣服的霸凌者面前,杜荔娜拿着相机负责拍摄,杜苏拉负责打趴试图反抗的人,女孩们配合默契,成功用这样的杜苏拉式暴力方法解决了这次危机,这是二人第一次并肩作战。而当她再一次向杜苏拉求助,像很多年前那样,杜苏拉再一次站在她的身边,支撑着她共同面对这场人生的考验。

继姐与灰姑娘,杜苏拉和杜荔娜,这两个立场尴尬的女性却在一次次冲突中成了彼此羁绊最深的人。杜苏拉之于杜荔娜,是突然的入侵者,是强大彪悍的外星人,是一想起来就能带给她无限动力的气人精;杜荔娜之于杜苏拉,是矫揉造作的温室玫瑰,是善良天真的赤子,是无需任何人庇护的芭蕾天鹅。

遗憾的是由于篇幅问题,还有许多出彩的女性角色没能介绍。例如杜苏拉的母亲江世敏,作为影响杜苏拉最深的人,她的强大比起苏拉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七八十年代环境下坚持考大学,忙到没时间为家庭做饭,她面临的舆论压力比下一辈更大。在丈夫去世后,她理智而冷静地认清形势,两次抛下女儿寻求机缘,最终成功嫁入杜家,与杜宇风一起开启了属于杜氏集团的辉煌。

她担负起了女儿的抚养费,却缺席了她整个童年加青春的成长。她爱女儿吗?爱,但她更爱自己,更爱自己的理想,更爱自己的价值。还有杜苏拉的恩师——林深,她是一名热爱文学的理想主义者,作为杜苏拉高中语文老师的她看出了当时杜苏拉思想上的困窘,鼓励她在文学中寻求答案。她在杜苏拉千夫所指时仍然坚定不移的相信她、支持她,也是在她的建议下,杜苏拉选择成为一名律师。

所以整篇小说看下来,杜苏拉的逆袭故事反而是最没有看点的,这种女性之间惺惺相惜,相互支持的情感,才是作者酝酿多年想要分享给我们的。而小说最出彩的点在于,讲的不是救赎,而是同行。

无论是男主和杜苏拉,还是杜苏拉和杜荔娜,故事最终的落脚点并不是一个人把另一个人从黑暗中拉出,而是我陪着你走完这一段艰辛的路,但怎么走、走向何方完全由你自己掌握。

就像作者所说的:“我并不是想讲一个救赎的故事,救赎这个词太沉重了,我想讲的是一个关于她们的故事。”而在这个故事里,人人都是自己的主角,就连看似最软弱的杜荔娜都曾经坚定地捍卫过自己的芭蕾之梦,她们的人生只由自己掌握。

说实话我最关注的是杜荔娜这条成长线,因为王子猷每一次与杜荔娜的对话,我都能迅速在日常生活中找到共通处——“女孩子不要那么拼命,迟早要嫁人的”“女孩子不要那么强势,回头没人要了”“娶老婆还是要娶懂事贤惠的,要不然回家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想想还真是可怕,这种父权社会制度下的凝视现在还充斥在所有女孩子的身边,有些话甚至来自于亲密的女性长辈。我的母亲就曾经对我说过: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这辈子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种思想禁锢存在太久,一时间很难消除。就像我在阅读这篇小说时,也觉得杜苏拉的人物塑造是否过于物质化,她的人生目标是权力和金钱这个设定过于势利了。但我迅速意识到,这种想法产生的根本原因是:我仍旧觉得女性不能够显露出过多的野心与欲望,因为我从小被教育说女孩子不要疯疯癫癫的,要文静秀气,换句话说,我们不能具有攻击性,无论是思想上还是肉体上。就像小说中林深留给杜苏拉的一段话:

“我眼看着我的女学生们,囿困于世界给她们设定的边界,明明拥有巨大的能量却不知如何运用,就像那个唱歌就能驱使鸟兽的灰姑娘,只敢用这能力来缝制衣服和打扫房间。她们向上看不见榜样,只看见一个个奔波劳碌焦虑自毁的前辈。向下又不甘心彻底落于世俗,一点点的自我规划都被塑造成野心欲望。而爱情,仿佛一个不可撼动又无法躲避的巨大神祇,始终屹立在道旁。”

从几年前初次接触女性权利的话题,我就开始思考:女性利益的维护如果只停留网络上不分性质、无条件的攻击输出,我们究竟还要多久才能争取到真正的性别平等?我们还能够去做什么?这场思考持续了很久,今天写下这篇书评的我仍然不知道确切答案,但如果给出一个方向,我会说:答案在“她们”身上。

这个“她们”,是杜苏拉、杜荔娜、林深、江世敏、何宝贤、徐芳。

也是我,是你,

是千千万万个女性中的“我们”。

与君共勉。

所评书籍:《恶意杜苏拉》作者:戈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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